【作家叶建华专栏 · 散文随笔】（12）｜怀旧是人之常情
怀旧是人之常情
——圆梦之旅纪实随笔之十二
（2025年8月28日）
○ 叶建华
2025年8月28日，西宁的秋雨带着高原特有的清冽，淅淅沥沥落在火车站广场的青砖上。我与蔺永祥老兄带着从西藏拉萨一路相伴的记忆来到西宁车站。在出站口，与事先相约的他的夫人张瑞玲、妹妹蔺永坤、妹夫李志强，以及黎明厂老职工曹凤琴大姐相聚。我们下了火车，乘上出租车前往40公里外的黎明化工厂，实现蔺兄与家人五十年后故地重游的心愿。
这场重返故地之行，源于蔺永祥和李志强心中挥之不去的怀旧情结。五十多年前，他们的父母响应国家号召，全家从黎明化工厂迁往江西永修的两家三线国防企业，参与国家特种化工产品的生产。那时尚是少年的他们，将黎明化工厂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记忆里。半世纪光阴荏苒，昔日的厂房、家属区轮廓或已模糊，但“三线企业”这四个字所承载的重量，始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。蔺兄常说，黎明化工厂是为国家国防事业立下汗马功劳的地方，父母曾在这里奉献青春。机器轰鸣、烟囱林立的岁月，构成他童年最鲜明的底色。如今年近古稀，总盼着再回故地看一看，哪怕只是伫立厂门前照张照片，好了却一桩夙愿。
然而时光遥远，昔日的熟人多数散落四方，重返之路该如何找寻？我忽然想起老友富志侠——他曾在黎明化工厂工作，后来上调化工部担任部门要职，并担任中国化工集团的副总工程师，对“黎明人”的脉络十分熟悉。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联系他，没想到富兄格外热忱，当即坦言：“当年的老同事大多已退休离岗，但我们有个‘黎明人’微信群，都是知根知底的老朋友。”他很快将蔺永祥拉进群中。蔺兄在群里诚恳道出想回故地看看的心愿，字里行间尽是对往昔的眷恋。
这声呼唤，竟真的唤醒了沉睡的记忆。群中几位黎明化工厂的老邻居、蔺父蔺母的老同事看到消息，纷纷主动联系他。其中曹凤琴大姐尤为热心，一眼便认出了他，还脱口叫出他儿时的小名。那一声亲切的称呼，瞬间跨越了半个世纪距离的隔阂。“等你们从西藏回来，我带你们进厂！”曹大姐的承诺，让蔺兄连日来的期盼终于有了归处。
此刻，车辆行驶在西宁郊外的山路上，雨丝轻敲车窗，晕开一片朦胧光影。四十公里的路程并不算长，却仿佛穿越五十年的时光隧道。当“黎明化工厂”的厂牌在雨雾中渐渐清晰，当相邻的光明化工厂轮廓映入眼帘，蔺兄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——眼前的厂房或许已然翻新，家属区的砖瓦或已更迭，但他曾与伙伴抓过鱼的水沟、捡过蘑菇的老爷山，却依然保持着记忆中的模样。
我们在厂门前驻足，蔺兄与赶来的曹大姐的妹妹曹凤春和爱人以及几位老邻居紧紧握手，言语间满是重逢的喜悦。他们指着某栋家属楼说：“当年你家就住这儿，你妈妈总在楼下晒被子”；又指向不远处的山坡笑道：“还记得吗？你小时候跟伙伴赛跑，一头扎进草丛，还是李叔把你拉出来的。”那些细碎的往事，在秋雨中缓缓铺陈，甜蜜如老照片里的光斑。蔺兄一遍遍轻声感叹：“父母把青春献给了这里，我们的童年也留在了这里。如今再来，才真正体会‘献了青春献终身，献了终身献子孙’这句话的分量。”
我静立一旁，望着这动人一幕，心中泛起强烈共鸣。我参加工作的第一站，也为化工部主管的一大型化工企业，因此，同为“三线人”，同为特种产品生产者的我，深知这片土地所沉淀的，不仅是一代人的奋斗，更是一个国家的记忆。对蔺永祥全家而言，这场故地重游是一次圆梦之旅。那些关于奉献、亲情与成长的记忆，将化作精神的火种，代代相传。
秋雨渐歇，夕阳穿过云层，为厂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。我们挥手与老邻居告别，踏上归途。车窗外，黎明化工厂的轮廓逐渐远去，但我知道它不会消失——它将永远留在蔺兄的记忆中，留在“黎明人”的故事里，更镌刻于共和国永不遗忘的“三线”丰碑之中。
（叶建华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中国化工作家协会副主席兼报告文学委员会主任，《信息早报》原党委书记、总编辑）
责任编辑：万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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